第四章成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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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海的迎親隊大規模到來，直到悄悄拜別了父親雕題王，她的心情都還有點郁悶。
大概自己真是太笨，怎麽都沒法領會幻玉姑姑說的話的意思。於是坐在海馬轎裏的她，只能一遍遍翻看那本小書，爭取把裏面的一招一式都給記全了，免得到時候被西海那邊的人取笑。
嫁人離家，說不傷心，不留戀是假的。但她到底在外面晃蕩過二十年，心野慣了，傷心不出半天，也就好了。唯有擔心自己將來在西海的日子……二太子萬一是個醜八怪可怎麽辦？脾氣不好又怎麽辦？或者他不喜歡自己，討厭自己，又該怎麽辦？
天吶，嫁人怎麽有這麽多令人發愁的事情？
她在轎子裏自我惆悵煎熬，也不知道轎外過了多久。仿佛只是那麽一瞬，也或者已經過去好久了。直到送嫁的海蛇巫師隔著轎簾跟她說道：“公主，咱們過血珊瑚了。”
她的心弦猛地一顫，慌忙把手裏的小人書合攏，偷偷撩起轎簾，往血珊瑚看了一眼。
那珊瑚底下，埋著那個人。
別了，無名的美少年。將來，恐怕她也沒甚機會再來看他了……
若你還魂游在此，那便隨我一起往西海去吧；若你已輪回重生，那……那便各自珍重。
她的眷戀，以血珊瑚為止；她的芳心，終將許以西海。
西海有多遠，無法用她的腿或尾丈量。
他們在路上游了半個月，方才到西海地界。一入西海便不一樣了，似乎連海草都被精心裝扮過，為了迎接未來的二太子妃。
但這些悄悄都看不到。她被迫頂著紅蓋頭裝矜持，只能用兩只耳朵判別周遭狀態。
這裏吵得很，那裏又很安靜；這裏的人愛說笑，那裏的人愛聊天……她感受到了這場婚禮的矚目，來的人可真多啊……
除了東海龍王與龍後作為她母家人如今正在南海外，幾乎其他三海的龍王與眾臣工都前來道喜了。
“這還了得，陸上人恐怕好幾個月沒法在其他三海打到魚了吧？”
悄悄默默地想。
她終於下了轎，在海蛇巫師的攙扶下，在眾人海潮般的恭喜聲中，與素未蒙面的二太子行了大禮。然後又在一陣陣疊起的起哄聲中，被拉走了。
她被一只陌生的手牽住，這手不像海蛇巫師的那麽冷那麽細，有點暖，又有點大……輕而易舉，就把她的手給包了進去。
她的心一慌，就像被潮水沖散的蝦米，慌亂掙紮，四處尋找自己的夥伴。
“海蛇大人？”她低聲喊道。
牽著她的手驀然一緊，但力氣不是用得很大。他用拇指輕輕地摩挲她的手背，似乎想以此安撫她的慌張。
悄悄的害怕，卻也就這麽被神奇地拂去了。
她忽然靈光一閃，意識到牽著自己的人，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夫君二太子。
這一下，害怕又變成了緊張，小手不住地在人家的大手裏緊了松，松了又緊，像只不斷忙著吐沙的牡蠣。
那手又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。
悄悄往他那裏轉了轉腦袋，這才得以從蓋頭底下，看到關於他的一點點端倪。
然而，也僅僅只能看到他穿了一雙黑靴子。
靴子上沒什麽裝飾，但她沒別的東西可看，所以就看得格外仔細了些，這才發現，那鞋子表面看著沒甚花樣，其實繡了好些暗色浮紋。浮紋的花色很有點眼熟，似乎在哪裏見過。
悄悄在蓋頭底下繃著臉絞盡腦汁地想，這才想起來，出宮前她看到，姑父東海龍王的靴子上，也是這麽個花樣。
那是五條龍紋。
唯有真龍傳承，方能以這龍紋裝點。
原來她的夫君，竟然不是狴犴睚眥之類，而是尾真龍！
她被這個發現驚呆了，竟嚇得一時忘了自己身下是兩條需要邁動的腿，而不是隨便擺一擺就能游出老遠的尾巴，於是呆若木雞地杵在了原地。
拉著她的二太子也只好跟著停了下來：“怎麽了？”
唔？誰在說話？
悄悄茫然四顧，可是視線皆被蓋頭所擋，她什麽都看不到。
有氣息湊近了她：“害怕嗎？不要緊，我們慢慢走。”
這聲音……聽起來有點不錯。
海水是鹹的，然而這個聲音聽起來，極像她在愛麗莎那裏吃過的一種叫“蛋糕”的東西。甜，甜得人心裏都覺得暖暖的。
她點了點頭，終於又開始邁動了腿。
洞房卻不熱鬧，房間裏靜靜的。悄悄聽人說，大家都喜歡鬧洞房，有的人家鬧得連新郎新娘都沒辦法睡覺呢。然而什麽叫洞房，又是怎麽個鬧法，她卻不大清楚了。總覺得，該是個熱鬧的場面。
“有人嗎？”
實在太安靜了，悄悄按捺不住，只好偷偷掀起蓋頭往外瞧。
“叮咚”一聲。
一個極薄的白玉盞摔落地，碎成了粉末。懸空裏飄著一根紅線，連著桌上另外一個白玉盞……
悄悄嚇得連忙放下蓋頭。
她——剛才看到了誰？
二太子失手碎了合巹酒杯，這事情可大可小。隔墻的耳朵們大驚失色，勻了個說話得體的去找龍王龍後，再勻一個推開了新房門。
“二太子殿下？”
“不必聲張，再去取個杯子來。”
侍女：“……是。”
悄悄聽著這簡短的對話，緊張地死死捏緊嫁衣，過了好一會兒，周遭又是一片詭異的安靜。
“咳！”
“你有什麽話想說？”
“啊——”悄悄又被嚇住了，這個奇奇怪怪的二太子殿下，竟然就一直站在她面前。
她不禁想回憶一下剛才看到的人臉，但實在太倉促心虛，根本想不起來。只有那火紅的禮服翻滾在腦海當中，將她纏了個密不透風。
悄悄幹澀地咽了口唾沫：“請問……我什麽時候可以鬧洞房？”
“你想鬧洞房？”
“你不想嗎？”
二太子陷入了沈思，過了會兒才確定地回答她：“說實在的，不太想。”
這世上有哪個新人想鬧自己洞房的？腦瓜壞了吧！
悄悄略有點遺憾，因為她心裏還是蠻想的，畢竟沒有經歷過，這是頭一次。
“那好吧，”她落寞地說道，“海蛇大人說，這個蓋頭得二太子殿下親手揭開，我才可以見人。二太子，你打算什麽時候揭我的蓋頭？”
對面傳來悶笑：“揭了蓋頭就得睡覺了，你不怕？”
“睡覺有什麽好怕的？”悄悄詫異，“莫非太子殿下睡著的時候會夜游？或者會打人？”
二太子噎了噎：“這個……好像並沒有。”
悄悄舒氣：“那你怕什麽？”
“……太子妃說得有道理。”二太子忍不住又笑了。
悄悄不知不覺也神情一松，懶懶將手臂撐在床鋪上，晃著兩條腿笑：“那就把我的蓋頭揭下來吧，我可等不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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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人離家，說不傷心，不留戀是假的。但她到底在外面晃蕩過二十年，心野慣了，傷心不出半天，也就好了。唯有擔心自己將來在西海的日子……二太子萬一是個醜八怪可怎麽辦？脾氣不好又怎麽辦？或者他不喜歡自己，討厭自己，又該怎麽辦？
天吶，嫁人怎麽有這麽多令人發愁的事情？
她在轎子裏自我惆悵煎熬，也不知道轎外過了多久。仿佛只是那麽一瞬，也或者已經過去好久了。直到送嫁的海蛇巫師隔著轎簾跟她說道：“公主，咱們過血珊瑚了。”
她的心弦猛地一顫，慌忙把手裏的小人書合攏，偷偷撩起轎簾，往血珊瑚看了一眼。
那珊瑚底下，埋著那個人。
別了，無名的美少年。將來，恐怕她也沒甚機會再來看他了……
若你還魂游在此，那便隨我一起往西海去吧；若你已輪回重生，那……那便各自珍重。
她的眷戀，以血珊瑚為止；她的芳心，終將許以西海。
西海有多遠，無法用她的腿或尾丈量。
他們在路上游了半個月，方才到西海地界。一入西海便不一樣了，似乎連海草都被精心裝扮過，為了迎接未來的二太子妃。
但這些悄悄都看不到。她被迫頂著紅蓋頭裝矜持，只能用兩只耳朵判別周遭狀態。
這裏吵得很，那裏又很安靜；這裏的人愛說笑，那裏的人愛聊天……她感受到了這場婚禮的矚目，來的人可真多啊……
除了東海龍王與龍後作為她母家人如今正在南海外，幾乎其他三海的龍王與眾臣工都前來道喜了。
“這還了得，陸上人恐怕好幾個月沒法在其他三海打到魚了吧？”
悄悄默默地想。
她終於下了轎，在海蛇巫師的攙扶下，在眾人海潮般的恭喜聲中，與素未蒙面的二太子行了大禮。然後又在一陣陣疊起的起哄聲中，被拉走了。
她被一只陌生的手牽住，這手不像海蛇巫師的那麽冷那麽細，有點暖，又有點大……輕而易舉，就把她的手給包了進去。
她的心一慌，就像被潮水沖散的蝦米，慌亂掙紮，四處尋找自己的夥伴。
“海蛇大人？”她低聲喊道。
牽著她的手驀然一緊，但力氣不是用得很大。他用拇指輕輕地摩挲她的手背，似乎想以此安撫她的慌張。
悄悄的害怕，卻也就這麽被神奇地拂去了。
她忽然靈光一閃，意識到牽著自己的人，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夫君二太子。
這一下，害怕又變成了緊張，小手不住地在人家的大手裏緊了松，松了又緊，像只不斷忙著吐沙的牡蠣。
那手又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。
悄悄往他那裏轉了轉腦袋，這才得以從蓋頭底下，看到關於他的一點點端倪。
然而，也僅僅只能看到他穿了一雙黑靴子。
靴子上沒什麽裝飾，但她沒別的東西可看，所以就看得格外仔細了些，這才發現，那鞋子表面看著沒甚花樣，其實繡了好些暗色浮紋。浮紋的花色很有點眼熟，似乎在哪裏見過。
悄悄在蓋頭底下繃著臉絞盡腦汁地想，這才想起來，出宮前她看到，姑父東海龍王的靴子上，也是這麽個花樣。
那是五條龍紋。
唯有真龍傳承，方能以這龍紋裝點。
原來她的夫君，竟然不是狴犴睚眥之類，而是尾真龍！
她被這個發現驚呆了，竟嚇得一時忘了自己身下是兩條需要邁動的腿，而不是隨便擺一擺就能游出老遠的尾巴，於是呆若木雞地杵在了原地。
拉著她的二太子也只好跟著停了下來：“怎麽了？”
唔？誰在說話？
悄悄茫然四顧，可是視線皆被蓋頭所擋，她什麽都看不到。
有氣息湊近了她：“害怕嗎？不要緊，我們慢慢走。”
這聲音……聽起來有點不錯。
海水是鹹的，然而這個聲音聽起來，極像她在愛麗莎那裏吃過的一種叫“蛋糕”的東西。甜，甜得人心裏都覺得暖暖的。
她點了點頭，終於又開始邁動了腿。
洞房卻不熱鬧，房間裏靜靜的。悄悄聽人說，大家都喜歡鬧洞房，有的人家鬧得連新郎新娘都沒辦法睡覺呢。然而什麽叫洞房，又是怎麽個鬧法，她卻不大清楚了。總覺得，該是個熱鬧的場面。
“有人嗎？”
實在太安靜了，悄悄按捺不住，只好偷偷掀起蓋頭往外瞧。
“叮咚”一聲。
一個極薄的白玉盞摔落地，碎成了粉末。懸空裏飄著一根紅線，連著桌上另外一個白玉盞……
悄悄嚇得連忙放下蓋頭。
她——剛才看到了誰？
二太子失手碎了合巹酒杯，這事情可大可小。隔墻的耳朵們大驚失色，勻了個說話得體的去找龍王龍後，再勻一個推開了新房門。
“二太子殿下？”
“不必聲張，再去取個杯子來。”
侍女：“……是。”
悄悄聽著這簡短的對話，緊張地死死捏緊嫁衣，過了好一會兒，周遭又是一片詭異的安靜。
“咳！”
“你有什麽話想說？”
“啊——”悄悄又被嚇住了，這個奇奇怪怪的二太子殿下，竟然就一直站在她面前。
她不禁想回憶一下剛才看到的人臉，但實在太倉促心虛，根本想不起來。只有那火紅的禮服翻滾在腦海當中，將她纏了個密不透風。
悄悄幹澀地咽了口唾沫：“請問……我什麽時候可以鬧洞房？”
“你想鬧洞房？”
“你不想嗎？”
二太子陷入了沈思，過了會兒才確定地回答她：“說實在的，不太想。”
這世上有哪個新人想鬧自己洞房的？腦瓜壞了吧！
悄悄略有點遺憾，因為她心裏還是蠻想的，畢竟沒有經歷過，這是頭一次。
“那好吧，”她落寞地說道，“海蛇大人說，這個蓋頭得二太子殿下親手揭開，我才可以見人。二太子，你打算什麽時候揭我的蓋頭？”
對面傳來悶笑：“揭了蓋頭就得睡覺了，你不怕？”
“睡覺有什麽好怕的？”悄悄詫異，“莫非太子殿下睡著的時候會夜游？或者會打人？”
二太子噎了噎：“這個……好像並沒有。”
悄悄舒氣：“那你怕什麽？”
“……太子妃說得有道理。”二太子忍不住又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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